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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序言】
有一位王曾如是说道:
「所谓和平,正是从一场战争步向另一场战争的休息站。」
没有人愿意认同这样的观点。
但当席卷伊菲梅拉的战争就此开始时,却没有人能够再肯定斗争并非世间的常理。引述: ◆序章 01◆ 煌兵堕行
“男人全部杀死或者弄残,剩下的女人任由你们处置,只限今日。”
我如以往一样下令。
杀死男人是好的,失去青壮力的土地缺乏朝气,只会逐渐衰弱。
欺辱女人是好的,被煌兵所侵犯过的身体会在恐惧中诞下我们的士兵。
将对方的青壮力变成需要照顾的残疾人,就会令这一个地区的发展被严重拖累。
令士兵得到财富和娱乐,释放他们的压力,那么士气就会大增。
战争的胜利者就该是有这样的权利:掳掠敌国的财富,奸淫敌国的女子,毁灭敌国的房屋。
我的决策从未出错。
然而,为什么……
吼——!!眼前的煌兵们或是举起蓝色的手臂,森林中摇曳着眼睛、利齿或兵器的清冷光芒,那是因为新月升起时反射出寒霜的色彩。
“阿斯塔现在已是霜秋了吗?”我低语,和兴高采烈的属下们不同,我胸口郁闷的布满了和时节不相符的愤怒和不甘。
“闭嘴,向前面的村庄前进!”我恨恨地望着前面这些蠢物,如果不是它们既愚昧又弱小,看见那条黑色的蜥蜴就吓得屁滚尿流,我又怎会落得如此下场!
我没有错,执行先祖大计的我才是真正的正义!而那些反抗者们,都只是愚蠢的小人物罢了。
煌兵们发出只有自己听得见的低吼,在黑雾的笼罩中冲向村落,他们身上的伤口流出黑色的鲜血,他们的眼瞳已然泛起赤红的冷光,掠过低空的乌鸦悄无声息的倒在我的圣印之力中。
我可以看得见胜利在望。
只是几次败仗而已,我还没有失败。
先是这座村庄,然后是下一个,等附近的城池疲敝,我就可以用圣印的力量突袭那座城市。我的军队绝不会被人发现行军的路线,我的军队足以在这个国家里来去自如!直到让大军再和我汇合——
我感觉到希望仍在我的手中,像是星光一样闪烁明亮。
煌兵们冲进这寂静的夜晚,我等待着野兽的咆哮将曼陀罗人喉咙中的惨叫撕碎。
然而迎接我的却只剩夜晚的寂静,寂静像是没有星月的夜晚天空一样徒留深深的黑暗。
不,或许已不能将那称之为黑暗。
隐隐约约有白色的事物在村庄中浮现,伴随而来的是煌兵们的哀嚎。
我拉扯住身下突然慌乱的坐骑,让它停下脚步,仅一瞬之间,在魔法影响下的寂静已然死去,而后是……
飞出的头颅。
狰狞的脸。
迸散的火星。
在空中互相撕咬的银蛇。
溅出的黑血。
浮现的白甲。
慌乱而凝固的表情。
声嘶力竭的哀嚎。
断掉的四肢。
掉落在地的碎齿。
不断挤压着摔倒的人的浪潮。
飞射的火矢照亮了我的神情。
“什么?发生了什么——?!”我咆哮着,掩盖自己陷入恐慌的心情。
“陛下,是白甲兵,是白甲兵!那些白色的家伙在这里伏击我们——!”一个还有点脑子的传令兵趴俯在我脚底下,看不见我深藏帽檐中的铁青脸色。
那群把长满鳞片和破败角质的皮肤藏在白色盔甲下的家伙们,源源不绝从房屋中涌出、突袭了我的军队。那绝非是一时兴起而躲藏在此的伏兵,而是确信我们会袭击这座村庄的陷阱。
“可恶,他们为什么会知道我们的行军路线!这是第几次了!”我咒骂着,直到此刻才恍然察觉。
对了,在我们之中一定有叛徒。
——始历1183年,秋9月。“隐秘的皇帝” 布莱斯德·斯洛特在败仗撤退后,对军队进行了一次大清洗。在这次清洗中,有数位属国的贵族被卷入政治斗争中死去。引述: ◆序章 02◆ 魔龙相噬
“城墙外吹起的冷风,冻结了河上的日落。边海掀起的千百万波澜,不及祭山千万里的白雪。”
维琴娜丽丝抱着一本稍显陈旧的书籍,一字一句的念出书本上的诗歌,她小巧的双足随着马车的行驶来回晃荡,白短袜上的蝴蝶结像是精灵一样舞动。
“呵呵,无论看多少次,天公主的诗果然还是很有气势啊。”她抑着自己的声音轻笑着,将友人赠送给自己的诗集合上。
那是第四位永远之王,也是曼荼罗帝国的第一任女皇帝所留下的诗作。而她离别的另一位友人恰好正是那位天公主殿下的崇拜者。
这一年来,每每在路上经过战乱的地带,或是遭遇劫匪或魔物时,维琴娜丽丝就会紧紧抱着这本书,而她彷徨不安的内心也能逐渐平静下来。连同这个时候,要去见已数年不见的父亲——现今曼荼罗国的国王“首龙”埃墨拉尔德·李林(Emerald Lilin)时,她也带着这一本《希望之王诗选》。
曼荼罗的六公主回到黄金城萨萨洛尼奇已经有数天了,但国王一直身处【龙瞑症】的虚弱和嗜睡之中,总是无法得以拜见。
然而马车在一阵晃荡中停下,拉开窗帘的维琴娜丽丝看见王宫的大门被士兵们拦住,将领施行军礼:“失礼了,六公主殿下,大王子殿下正在会面国王陛下,并且命令我们封锁这里。”
“奥伯斯汀哥哥的命令吗?……连我也不能进去吗?”维琴娜丽丝用哀求的眼神看向对方,然而那位将军只是摇了摇头,站直了身体,仿佛不可逾越的高墙。
马车无可奈何的原路返回,坐在车厢中的女孩紧紧抱着诗集,书中夹着一张纸,纸上是她写好的,想要献给父亲的诗歌。
“父王一定会喜欢的……”她想起来自己的两位朋友,似乎还能听见他们的鼓励声。仍是青春年少的冲动女孩叫停了马车,寻着自己过去在王宫中探险时找到小道。
“如果是奥伯斯汀哥哥的话,应该是会原谅自己的。”当初从争承中保护她的正是奥伯斯汀·李林(Obsidin Lilin),曼荼罗国的大王子,仁慈而冷静的“黑王子”殿下。
离家时看见的朋友与她兄长的关系,也令她怀念起自己的家人。
她加快了脚步,走过灰暗的走廊,越过油灯投下的阴影,躲过擦拭干净的盔甲装饰。
门前意外的一个士兵看守都没有。
吱扭,小公主小心翼翼的推开侧门。
咕噜,似乎有什么人在吞食食物的声音。
当啷,从前方的王座上突然摔落下来一个什么东西,吓了维琴娜丽丝一跳。
“对不起、父王,奥伯斯汀哥哥大人,我不是故意打扰——”
然而,寂静的王座间噎住了她的话语。
她所敬爱的奥伯斯汀哥哥,奥伯斯汀·李林,正站在王座前,拉开了其父埃墨拉尔德·李林的上衣,以牙啃噬他的肉,以舌舔舐他的血。
国王血肉模糊的胸腔处已经空无一物,只有血液不断从尸体身上流向地面,血洼倒映着富丽堂皇的王座大厅,摔落的王冠掉在一旁,反射着弑父吃肉者的迷醉的脸。
因为那突然的打扰,奥伯斯汀猛的抬起头,鳞片不知何时爬满他的脖颈和脸颊,连眼睛也都化作了琥珀色的兽眸。
惊慌失措的维琴娜丽丝发出尖叫声坐倒在一旁,诗集翻了开来,让做了书签的诗条落在了一旁,上面正写着——
断开的彩窗,
像是宝石的树在花开,
在内庭院中凝固不动;
月光下的碧玉草,
反射在黄铜的镜子里,
却仿佛流水接连不息。
旧年的花朵啊,
仍是风采依旧;
今年的明月啊,
亦不减弱明媚!
神啊,请不要只偏爱花与月,
请让这美好的一切,
皆是永永远远!
——始历1182年,春2月,“首龙”埃墨拉尔德·李林因病驾崩,“黑王子”奥伯斯汀·李林以秘法化作黑龙,一转曼荼罗王国和阿斯塔王国之间的战况。引述: ◆序章 03◆ 阴兵南望
洛基努力地将尸体从又沉又重的灰色雪堆中拉出。
这个可怜的混沌族最终还是没能扛过北方那又寒冷又漫长的冬季,青绿色的小腿在洛基的拖拽下发出咔嚓的声音折断开来,露出血肉都早已结冰的断层。
“噢…该死的……!”洛基忍不住发出咒骂的声音,但很快他又只是叹息:“算了,反正迟早也要拆了下来。”
断腿被他随便丢弃在皮革上,枯干的树枝在忽如其来的冷风中摇曳。洛基打了个颤,把尸体叠在木拖车的其他几个可怜人身上后,拉着拖车往部落的营地走去。
稀稀落落的营帐分散在山坡下,主要用皮和骨头制作的帐篷半开着,里面围圈并坐着几个怪模样的混沌族,或长角,或皮肤灰白,或长尾四臂。清晨的太阳斜照入其中,均匀地落在地面上涂画的纹章上。
在他们中间正烧着一个有些老旧的铜锅,篝火堆中燃烧着泥炭,那是将尸体或杂草埋在泥土里缓慢腐烂后形成的煤炭。
正中坐着的老萨满吟唱着部落的歌曲,周围的混沌族多为女性和孩童,他们有的在鼓捣着用魔物骨头造的工具,有的正将洛基搬来的冻死的可怜虫分尸。
一位混沌族的女人对着尸体哭泣,里面有她还未成人的孩子,那孩子未能跨越光辉的试炼,早早死在了那漫长的冬夜里。另一位老女人与她相拥,在她身边耳语慰藉。于是女人拿起了刀,就将少年的身体与四肢分离。
这些或那些曾是他们熟悉的人,见过面说过话并肩作战过甚至血脉相连的,但此刻却要吃了他们,这一情景在整个混沌族的部落中却尤为常见。
这里的食物太少,但想活下来的人太多,每年春秋掠来的食物不够的时候,就得有人去荒地上猎魔物。猎到了,他们就吃魔物的血肉,猎不到,他们就把冻死的猎人吃了。
这样的肉就被他们叫做祭肉,即是神圣的又是污秽的,老人吃的最多,女人和小孩往往只能吃一点汤。而像洛基这样的外来人则一点也不被允许吃。
或许魔物的血总在混沌族的体内奔涌,以致于他们还未因着长年久月食用同胞的罪恶而受惩罚。
从老人手中拿到一些肉和干粮的洛基四处环顾,却没有找到他想要找的人,他刚转身就被一个拳头撩到。那是一个胡须像铁铲一样又硬又宽、皮肤像血一样鲜红的壮硕混沌族男人。
洛基在雪地上打滚,很是狼狈的抬起头就看见,那个男人继续大步走向洛基,又是要再来一拳。
那铁锤一样的拳头还没再次砸中洛基,却被另一只手抓住,那是一个黑的像夜晚一样的又高又瘦的男人,他的手臂宛若枯枝,发出的声音像是风穿过了屋檐的破口。
“你…做什么?屋上火。”
屋上火挥开了瘦高的混沌族的手,声音不像火而像石头:“春狩……不,圣征要来了,这家伙可能会给南地人通风报信。”
“洛基他已经待了一整年了,还是和那几个无夜之月一起来的,你已看到他在我们部落做出的贡献。”这又黑又长的混沌族佝偻着身子,才能和屋上火平视。
“他们带了食物。所以去年我们没有走的那么深。”屋上火摇头:“今年不行。魔主说了,南地人要打仗,正是好时候。你看,从北方又来了很多陌生的同胞。我们会杀很多人。”魔主是这荒原上混沌族的统治者,在南地人的口中又称作魔王。
“——我可以留在后方。”洛基站起身来,抹去脸上的血,从口袋掏出一些绿色的籽:“这是我去年找到的种子,我可以耕种一些食物出来,不会妨碍你们的。”
他看向屋上火,脸上都是谄媚的笑容:“反正我很小就被南地人抛弃了,早已算不上他们的同胞了。如果真需要,我也可以帮你们杀上几个。”
屋上火凝视他的脸庞,只是冷哼离去:“不能提供食物的话,明年此时吃的就是你。”
洛基松了一口气,却不重视这事,反问着那又高又瘦的混沌族:“乌扬加,你知道伊蒂去哪了吗?”
那叫做荒原喜悦(Wasteland Uyanga)的混沌族摇了摇头:“她走了。昨晚听说魔主的决定后就走了。"
“……和我吵架了之后?你知道她去了哪里?”方才被打时都没有半点慌张的洛基此刻动摇起来,他把肉丢给乌扬加,向外跑去。
“南方,或者更南方。去那枯林旁苦修士絮絮叨叨的传说中的升天之桥奥罗拉(Aurora)了。”
荒原喜悦的声音没有完全被洛基听进去,他奔跑着,脑子里想起的是昨夜和伊蒂的争吵,不认同神我教修士妄言理念的争执,不赞同寻找那虚幻不实传说中圣物的争执,不理解人与魔族终究都是不同的争执……曾经的青梅竹马很快就成了不同路上的行人。
他跑过自己本不愿来的向南的路上,千种模样的部落民提着更早时抢来的铁器,驱着半魔化的猎狼前行,角马上是风干好的肉,以及一捆捆的袋子。
于是大如山石的,小如幼子的,高至树端的,胖似肉球的,有两颗头的,有两只手的,脸颌如兽的,身披毛鳞的,长翅长角的,肤色各异的,像是妖魔鬼怪的一批批走在路上,一齐朝着南边行进。
从远处传来萨满的吟诵,随着被风吹起的雪花飞越了有些踉跄的洛基的肩头,飘过满是尸体的战场,零散越过荒野的魔物的头顶。
只听他唱道——
“…灰烬中诞生的是黑漆漆的凤凰呀。
凤凰飞过落下的是日神的泪水呀。
泪水流淌在混沌族身体里的血呀。
血液喂给刀剑后滋养着这大地呀。
大地上的雪融化后要开满鲜花呀。
鲜花的根须要扎上我们的尸体呀。
尸体喂给新生孩儿还能留下骨呀。
骨头焚烧后剩下来篝火的灰烬呀…”
——始历1188年,春4月。仿佛和“隐秘的皇帝”布莱斯德·斯洛特达成了协议一般,北地的魔族十年来第一次集结了大部队再次南下进犯赛诺拉公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