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.“这一条船上就有十六具尸体，还可能有更多吧。”甲板技术员摇了摇头。“真是一团糟。好了,下一个。”她收起写字夹板，走向下一架穿梭机。
十架穿梭机，在卡诺的机库里滴答作响，散发着寒意。
那些死者之舟。
2.索尔玛兹双臂交叉走在后面。她的身侧疼痛，面罩里也起了雾。
在这条路上，她能感觉到治疗对她带来的影响。她一瘸一拐地行走着。她想去跑，想要去撕开每一扇门，想要去大喊她兄弟们的名字。
穿梭机就是坟墓。卡诺则是一座陵墓。
3.“穿梭机040。”技术员把她的板子插到侧门旁边的一个接口上，读着报告。“驾驶员将飞机内部标记为如同被“洗过（wash）”一般干净。十个人都KIA，两个来自哈姆扎小队。”她回头看着索尔玛兹。
索尔玛兹点点头。“打开。”
技术员敲了敲她的板子，舱门嘶嘶作响，就这么打开了。
4.门打开时，已经失去活性的纳米机器和鲜血从沟槽里倾泻而出，溅在机库的地板上。
一只苍白的手臂从穿梭机黑暗的舱室内伸出来了，没有血色，被灰浴冲击得伤痕累累，五指却张得很开。
索尔玛兹和其他人向后退了几步。
5.技术员手持射灯的灯光在黑暗的穿梭机舱内闪烁。“他在这里吗?”她问。
那里没有完整的尸体，只有一堆杂乱的、纠缠在一起的残肢断臂，在光秃秃的白色之中显得很是显眼。失去了色彩，失去了生命，失去了一切。
索尔玛兹看向别处。“不在,”她说。
6.他们沿着这条路一路向前，每一架穿梭机里都满是恐惧和死亡。
没有哈立德。
索尔玛兹挥手告别了她的护卫，离开了机库，走过了那些带着高力清洗机和生物危害密封袋的技术员们。
她拐进一条侧走廊，跪倒在地板上哭了起来。
7.哈立德的底盘上用黑色记号笔写着:KIA-REPO
索尔玛兹绕着它慢慢转了一圈，想要找到有没有线索。一个领班和他的技术员站在一旁，看着她。
“你说里面没有尸体?”她的喊声盖过了池水的喧闹声。
“里面干干净净。”
8.医护人员发现哈立德和受伤最严重的那些难民们混在一起，奄奄一息，用破布裹着他的残肢。灰浴。那些不剩多少时间的纳米机器人仍然在他身上蠕动，试图吞噬他，去继续保持活性。
他们把他送到了医务室，然后呼叫了索尔玛兹。
9.“灰浴基本上被控制住了。”医生告诉她。“我们必须得把他放进去，用我们自己的力量去根除无底洞造成的祸患。”
索尔玛兹坐在装载着哈立德的容器旁，垂着脑袋。
“我们估计他的体重还会减少5%到7%，但他会活下来。然后我们就可以开始着手修复了"
10.“他是我唯一的亲人了。”索尔玛兹含着泪水说。某种恐怖又真切的仇恨攫住了她，让她的内脏纠结在一起。“你得让他活下去。我不管怎么才能办到。”
医生向她保证他们会的。
孤身一人,孤身一人。索尔玛兹,孤身一人。
11.还有三天就到无底洞的最后一个据点了。那是一颗卫星，在巨大行星的阴影下。
索尔玛兹又把沉重的沙袋打得飞荡。她的侧腹很痛，但她已经对此麻木了。真正的痛苦是失去的重量，但它是如此巨大——让人还不想去面对。
于是，她把拳头一遍又一遍地砸在粗糙的沙袋上。
12.她不会领导这次突击行动。这个荣誉是给马吉德（Majid），他是荣耀之翼，曾经和无底洞战斗过，那时候他们还是人。
马吉德的底盘非常出色。像是一颗闪亮的金色星星，马珂忒班卡诺的信天翁们紧随其后。
索尔玛兹在降落过程中屏住了呼吸。
13.无底洞有某种反轨道火力:尖啸的火柱直冲夜空，这是他们最后据点的锋利矛枪。很少有信天翁能够落到地面，有的甚至被直接杀死了。这只是战斗的前奏。
真正的恐怖在前方，在深处。
14.在20公里之上，天空变暗了:高射炮。野蛮的炮击，不那么优雅但却极具效率。
索尔玛兹把她的底盘塞到了她的降落架后面。那宽大盾牌又厚又重，弹片和进入大气层的恐怖声从耳边呼啸而过。
她所在区域的一名驾驶员尖叫，被击中，就这么死掉了。
15.索尔玛兹集中注意力。一架穿梭机从她身边急速掠过，熊熊烈焰，浓烟滚滚，直冲着地面旋转，最后坠落了坚硬的地面上，那些还没死的人离死去也只有一瞬间的距离。
阿瓦尔（Awal）的——作为她同伴之翼——她的IF/F正闪烁着红色。她，也死了。她的底盘把她们俩都都给拖下来了，情势危急。
索尔玛兹集中注意力。
16.她启动了底盘的定向喷气装置，稳定了下来。她的塞赫（sek）向她保证她会没事的。它加快了喷气装置节奏，以保持稳定。
地表，无情，急切。
在这之下的无底洞，饥肠辘辘。
17.脱离，发射降落伞，猛烈燃烧，别把你的舌头给咬下来了。闭上眼睛，张开嘴巴。呼气，这样你的肺就不会爆炸。
索尔玛兹在一阵卫星尘埃之中撞向地面。
在她的周围，尸体同翼们与大地相间。
18.信天翁们跟在马吉德身后，被选中向着无底洞前进。
索尔玛兹身子压低，飞快地跑在前面，她的枪尖尖得照出白光。在她身边，另一位急切的信天翁，随着无底洞的前线格式塔（frontline gestalts）的轰然倒塌，用整个队伍都能听到的声音欢呼着。
索尔玛兹毁灭了一切，但她坚守着自己的目标:远处的无底洞。
19.吞噬一切。成为几乎要了我们所有人命的东西——这是无底洞对那些成为它的人的承诺。
“我们”。好像人类在谈到自己的时候也会去想到她似的。
联盟?除了给她有的东西起了名字，懒懒散散地走向她的解放之外，它还做了什么呢?
信天翁?那狗屁的和平承诺呢?
她拿着长枪，咬紧牙关。
***
